A城的夜宵摊实在烦善可陈。无外乎是臭豆腐、杂酱面、奥尔良烤鸡,一些加工厂预制好的半成品,加热搅拌转手就能卖给食客。以一种严苛的眼光来看,对一个深夜穿着拖鞋下楼漫游觅食的人来说,这跟吃微波炉食品有什么区别?
当我步入夜宵摊的时候,我总是抱着一种预期。耳边是熙熙囔囔的人声,面前是一个眯眼叼烟叼叼的大叔,手上拾一口锅,炉子冒着蓝火,锅底烧得通红,而他在锅边准备跳舞。随着他的节奏,菜从锅里飞起,旋转,侧翻,再落回去,于是一盘热乎乎冒着锅气的炒饭/炒面/青椒炒大肠/炒三鲜,就这样被食客小心翼翼端上路边的小矮桌,就着一两瓶冰啤,大快朵颐收拾进肚子。
十几年前我在B城的时候,吃过这样一份8块钱的炒饭。至今念念难忘。那时候夜宵摊是一个技术活。人们花钱买厨师的技术,而不仅仅只是一份炒饭。人们买一份他在新东方颠锅翻勺的苦练,买一份他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躲避城管的冒险。
他们之中最杰出的那些人,最后往往能把炒饭的技术,变成一份艺术。他们卖出的每一份炒饭,跟你买下画家的一幅画,作家的一本书,或者是下载安装了一个程序员的软件,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。你在探索一个灵魂所作的表达,一种人生阅历,他在春天闻到的一阵青草香,夏天淋过的几场雷阵雨,某个下午在躺椅上瞥见半明半暗的几朵云,这些时刻都小心翼翼地藏在人们日常的工作中,以一种难以窥见的方式。